“大人,草民不认得他啊。”

  听着陆谨这死不承认的抵赖,台上的张亥目中的讥讽之意更浓。

  “你说你不认得他?”

  “罢,本府就当你不认得了,毕竟从头至尾,你与这书吏并无直接联系。”

  “但那拿着你陆家委任这书吏开具的通关路引,因石灰烧灼了双眼,被城卫缉拿从南窜来的通缉盗匪,你陆谨总不能也不认识了吧。”

  此刻,庭堂之中一片沉默。

  陆谨的嘴唇微抖了抖。

  看着俯首跪地,把头埋的更低了些的陆雍,心中不由百感交集。

  最终也只能沉默以对。

  在大明。

  有一项以立国起就被皇帝一直完善推行的制度,户贴,在洪武十四年还进一步完善,甚至记录了整个大明上下的田亩,制备成了鱼鳞图册。

  为的就是将农民与土地紧密的关联起来。

  保障粮食生产和赋税。

  虽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经济的流通,但在这个刚刚度过乱世的新王朝里,却带来了时下最需要的稳定。

  凡离旧地,必须到朝廷指定的地点开局路引。

  并说明去向及所办事务,同时记录在路引之上。

  一个流窜而来的盗匪,就算侥幸混进了城,想要离去到下一个地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
  若不是陆家上下打点。

  这盗匪哪能轻易混进城。

  事实上,要不是这盗匪早早就给自己备好了退路,替陆家杀人之后,只怕也难逃陆家斩草除根。

  一路由南向北窜逃之路,这样的事盗匪已经经历过了,不知道多少回,所以从始至终都不打算与陆家接触太深。

  只是没想到这回阴沟里翻了船。

  被书吏濒死自救的一手石灰烧坏了眼睛,大晚上的,又差点被府衙的人逮着,哪有时间去找菜油洗眼睛,这么拖延下来,就算最终好不容易处理了一二,一双招子也几乎被烧坏。

  偏偏盗匪唯恐夜长梦多,不敢多留。

  只得第二日早草草找了个郎中处理,然后便想扮作瞎子寻机出城。

  奈何时运不济,终究是被城卫逮着了。

  拷问搜身下,这份由陆家作保,替这盗匪开具的通关路引,也就成为了今日盯死陆家与这盗匪牵连的铁证。

  张亥走下案台。

  蹲在了趴在地上的书吏面前道:“事已至此,相信是令那盗匪杀人灭口,害你妻儿的幕后指使,你已然知晓。”

  “若不是本府察觉有异,舍了救架阁库之火,令衙役及时赶到,险死环生的救了你,只怕你一家老小都要死不瞑目。”

  “如今这纵火架阁库之罪难逃。”

  “本府也不会再继续费心维系你的性命。”

  “可死到临头之前,本府还能给你这个机会,纵使你如今不能发声,至少也能亲手指出指使你纵火架阁库的幕后黑手,让他给你一家老小偿命。”

  “你觉得呢?”

  看着书吏那双几乎吃人的双眸中迸发出来的浓浓恨意,一旁的陆老爷终于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眸。

  而当一直埋头俯首,不敢出声的陆二公子,偷偷偏头看到那根颤颤巍巍,却死死指向自己的手指,陆雍的脸上在不复曾经陆二公子的骄傲和气概。

  “不是我!”

  “不是我啊!”

  “知府大人,我是清白的,他在诬告我,他是在诬告我啊!”

  看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扑到自己脚下求饶的陆雍。

  张亥直起身,一脚将他踢开。

  随即一个眼神示意。

  四名衙役便鱼贯而入,将书吏和陆雍一同抬了出去。

  张亥抖了抖衣袍,重新落座回案台之后。

  “啪。”

  又是一声惊堂木拍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