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叫差距?

  朱标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深刻的领悟。

  同样是画饼。

  他身为太子,算是如今大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,对麾下投靠自己的属官画饼,让他们负责一个小小的刊印,尚且要他半pua半利诱的。

  把他们外放。

  还要用高一品的官职做补偿才肯消停。

  而常升十年不出,无权无势无人脉的。

  面对朝廷头疼的用官荒,不加思考就能给出近乎完美的预案,随口画的饼,让他这个当太子的都有点遭不住;最关键的是,只用几块不值钱的木头石子,就能让全天下的大儒心甘情愿的被他玩弄鼓掌。

  这难道就是世界的参差吗?

  朱标突然有些心累。

  “你且去探望太子妃吧,姐夫还有许多书信要亲笔书写,就不陪你了。”

  接过朱标丢来的东宫通行令,常升乐的清闲的找内侍领路了。

  今日整肃东宫。

  常升当然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的。

  一方面是这些人的能力确实不足,另一方面,摧毁了这些原本抱团的利益小团体后,在招来的人,虽然依旧会忠于朱标,但必然也会与常升多有接触。

  届时都能为他所用。

  他的人脉,这不就顺带建立起来了。

  同时,当他用的人全部都是朱标可以信任的人,一举一动在朱标眼皮底下,平日里也时刻拎得清自己的定位,朱标不用他用谁?

  信任,不就是在这么一步一步的不经意间,悄然维系建立起来的么。

  ………………

  “姐姐。”

  “常升来看你啦。”

  还未到常氏的寝宫,常升就大声的喊了出来。

  虽然有太子给的通行令牌,但这里住着的不只是他的姐姐,还有侧妃吕氏不是。

  内侍接过了常升递来的令牌,进去通传。

  不多时,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寝宫里传来。

  “雄英,慢点!”

  “别摔了!”

  常升定睛一看,第一个从寝宫里跑出来的小短腿儿,不是朱雄英又是谁。

  看着他兴奋的向自己跑来,常升也蹲下身去,一把将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抱了起来。

  “雄英见过舅舅,恭贺舅舅夺得沙场夺魁。”

  “雄英真乖,舅舅请你吃糖。”

  常升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头,从袖兜里翻出一块用米糊纸包裹的饴糖来,塞进了他的嘴里。

  “你就惯着他吧。”

  “自从在家里调了一名御厨来,他每日就变着法的给雄英做小食。”

  “不仅雄英不爱吃饭,还连累姐姐都胖了。”

  常氏从寝宫里走出,看见这舅慈甥孝的一幕,忍不住开口埋怨到。

  只是看她脸上的笑容。

  就知道这话里没有怪他的意思。

  嗯。

  除了那句长胖了。

  “啊,雄英这么不乖的话,舅舅就要把会做好多好吃的御厨带回去喽。”

  朱雄英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,扯着常升的衣服求饶到:“舅舅,雄英以后一定好好吃饭,您不要把御厨带回去好不好?”

  常升被他的表情逗乐,趁机约法三章到。

  “那就这么说定了。”

  “此后除非是你父王,母妃,你皇爷爷,奶奶,以及自己的诞辰,亦或是大明的重要节日,再来就是雄英在文华殿受到先生嘉奖,都不能让单独让御厨给给你做好吃的。”

  “就算做了,你身为皇家的长孙,也要学会孝敬你的父王,母妃,皇爷爷、奶奶;照顾弟弟妹妹,将好吃的与他们一同分享。”

  “听见没有?”

  朱雄英的小脸皱成一团。

  还以为以后那些美食几乎就要离自己远去了。。

  直到听见在文华殿受到先生嘉奖,也能让御厨给做好吃的,撅起的小嘴这才松了下来。

  别的他不敢保证。

  文华殿的先生们,可是隔三差五就到他皇爷爷的面前夸赞他的。

  至于照顾弟弟妹妹,孝顺父母。

  这几乎就是他的日常。

  要不然他娘怎么胖的。

  常氏欣慰的领着这对甥舅进了宫,看他们在花园里玩,看着常升和朱雄英相处融洽,自己则坐在一旁的凉亭里歇息。

  常氏意有所指的说到:“从没看出来,明明没见过几回,升弟居然这样讨雄英喜欢。”

  常升不疑有他,仍和朱雄英玩的入神。

  “姐姐别看我久居家宅,我也是很讨孩子喜欢的好不好,当年森弟还不大,家里又没有同龄的玩伴,我不陪他,谁能陪他玩?”

  “哦?”

  “既然升弟这么喜欢孩子,为何不自己生一个呢?”

  这话一出。

  常升全身的汗毛顿时竖起。

  他那无往不利的危机预感,此刻正拼命的提醒他一个字。

  危!

  常升僵硬的扭过脖子,冲着自家姐姐小心赔笑。

  “姐,我这不是还没有相中嘛。”

  “是吗。”

  常氏从凉亭中走出,笑着对着常升步步逼近。

  “我怎么听闻,昨夜有人充了一回月老,替许多勋贵人家都牵了线,搭了桥。”

  “明明他也是适龄青年。”

  “偏偏却把自己给遗漏在外。”

  “姐,这不是蕲春侯康铎在校场帮了我一回,求到我这了么,当时的百花宴,男男女女的都不自在,我这不才挺身而出,做了回好事么。”

  常升一脸讪笑,嘴里不停胡编,脚下还偷偷挪着小步。

  谁知下一秒。

  一只温润的纤手就化作了坚硬的铁钳,精准夹住了他的耳垂,奋力一扭。

  “疼疼疼,姐,松手。”

  “雄英,雄英还看着呢。”

  “你给我留点面子。”

  常升疼的龇牙咧嘴,却不好挣扎,只得连声求饶。

  常氏才不吃他那一套呢。

  “编,你接着编。”

  “若不是家里今早接连来了几波媒人,差点没在府里打起来,我和娘亲都还不知道升弟还有做月老的本事呢。”

  “你有本事帮别人。”

  “怎么不顺带替自己把婚姻大事解决了?”

  “我和娘亲都知道你主意正,特意向娘娘申请,算是为你单独开设了一场百花宴。”

  “如此恩情,你就给我这么浪费了?”

  “你给姐姐记住了,三月之内,必须把婚姻大事给解决。”

  “否则,你看我和娘亲怎么收拾你。”

  面如罗刹的警告完这一通,常氏这才松开了“二指禅”。

  今日这一通雌威发的,让揉着耳朵的常升和一旁的朱雄英都不敢说话。

  直到常氏折返回宫,准备今晚的晚宴。

  朱雄英才敢蹑手蹑脚的上来,替常升吹吹。

  “舅舅还疼吗?”

  “雄英帮你吹吹。”

  “好外甥,舅舅没有白疼你,以后你千万记住,娶妻娶贤,可不能再找一个如你母后这样的了。”

  朱雄英连连点头。

  一张俏脸上写满了心里阴影

  往日里那个和声细语的母后,在他心中从此一去不复返了。